双圣庙内并排立着“齐天大圣”、“通天大圣”的墓碑

福建省顺昌县博物馆馆长王益民在双圣庙工作的情景。他的一篇论文引起较大反响

福建省顺昌县博物馆馆长王益民近期“人气飙升”，网上“百度”一下，至少有265篇与其有关的新闻报道。

上周，新华社播发了考古工作者在顺昌县发现“孙悟空兄弟”合葬神墓的消息，后被报章网路广泛转载。顺昌县博物馆馆长王益民的相关论述，成为“热帖”，在BBS上急速爬升，并引发争辩。

在争辩中，考据的“地位”受到高度重视。有学者肯定王益民等人在“事实性发现上”的贡献，也有专家指出，王对论点的论证过程漏洞百出，有待推敲。

福建省的考古工作者获得“有力”证据，证明小说中的孙悟空原型是福建人。

13日，福建省顺昌县博物馆馆长王益民接受记者电话采访介绍，两三年前，他们在福建省顺昌县的宝山主峰上考古发现了双圣墓，如今根据文献、史料证实，双圣庙内的两块墓碑是孙悟空兄弟的合葬神墓。

在王益民一篇《孙悟空的原籍在福建宝山》论文中，本人对相关发现做了较为详实的记录。主要信息如下：

双圣庙始建于元末明初，建筑面积大约18平方米。庙内是一座并立着两块石碑的古代合葬神墓，墓形呈八字形外撇。

左碑上方横刻“宝峰”两个楷书小字，中间竖刻“齐天大圣”4个楷书大字，大字下端横刻“神位”两个小字，碑文外框以浮雕如意卷草装饰；右碑竖刻“通天大圣”4个楷书大字，大字下端横刻“神位”两个小字，碑文外框以浮雕如意卷草花纹装饰。

一个墓葬里同时出现“齐天大圣”和“通天大圣”两个墓碑，其中原委从何而来？

王益民馆长分析时提到杨景贤的《西游记》杂剧，据介绍，内中有一段孙悟空的“自白”，说的是：

小圣弟兄姊妹五人：大姊骊山老母、二姊巫枝祗、大兄齐天大圣、小圣通天大圣、三弟耍耍三郎。

王益民认为，这段文字恰好能够解释上述现象，表明孙悟空其实是姐弟五人，通天大圣是他的一个兄弟，他死后和其兄弟埋葬在一起。

墓碑排序与礼仪尊卑暗合。

在许多细节性问题上，王益民等人也做了具体考证，而这些用“偶然”难以解释的“铁证”，显然令他们备感自信。

在论文中，王益民馆长对推论一一做了记录，例如，王益民观察到，顺昌宝山双圣庙内的两块墓碑是“齐天大圣”在左、“通天大圣”居右，说明“这与古代以左为尊的礼仪习俗相符”，云云。

不仅如此，王益民还推测，按照中华民族传统习惯的落叶归根习俗，生于斯葬于斯，宝峰便很可能就是石猴(指孙悟空)的“出生”地。

学者称，发现考古资料本身就是有意义的，但杨益民的诸多论述有待斟酌。

王益民称，孙悟空兄弟合葬神墓的发现意义重大，这是历史遗存的有关文字资料之外不可多得的重要实物佐证。在这一点上，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胡小伟给予了肯定。

14日，胡小伟研究员告诉记者，在王益民先生的《孙悟空的原籍在福建宝山》论文里，作者所列举的宋代文献、元杂剧等，都是没问题的。把考古、文献、民间传说结合起来考虑，联想甚丰，也很有意思。但是作为考据，尚不足以说服学界。

那么主要问题有哪些呢？

此墓“齐天大圣”名号与宋人所说“猴”或者“猴行者”并无关系。

王益民在论文中说，墓为元至正二十三年或明洪武二十四年所修，并引用了南宋张世南及刘克庄的诗印证观点。

对此，胡小伟研究员指出，所引宋代诗人距墓建成年代久远，其言说不能成为证据。此外，此墓名号“齐天大圣”、“通天大圣”与宋人所说“猴”或者“猴行者”并无关系，远溯并无必要。

其次，王益民强调了方言的证据功能，在论文中指出，写出《大唐三藏取经诗话》等记录“取经故事”的作品的“作者应有在闽北语境的生活经历”。而胡小伟研究员则说，“方言内证”近年成为明清小说争议作者籍贯论题，已经暴露出很多知识性缺陷，主要问题是论者每以习见一隅为据，而不能证明“唯一性”，不足为据。

胡小伟说，孙悟空究竟是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向是个很有兴味的问题。“五四”前贤鲁迅、胡适以及前辈大家陈寅恪、郑振铎、吴晓铃以及季羡林等都曾各持己见，莫衷一是，至今仍无定论。原因之一，就是自唐以来各地遗迹传说甚多，难以定于一尊。仅以一地一隅故迹传说证实《西游记》这样内蕴丰厚，渊源久远的故事人物的由来，无论中野美代子(日本学者)还是徐晓望的说法，显然都还难以服人。

蔡铁鹰，淮阴师范学院副教授，《西游记》与地方文献研究所所长。先后在国内外发表论文数十篇

蔡铁鹰：出生地在顺昌的结论不妥

如果确实能证明顺昌发现的孙悟空雕像早于明代，那就太重要了，顺昌的发现打开了一个新的领域，一定会引起学界的注意。王益民先生的发现不仅可以证明猴形的齐天大圣早已有之，而且由于连他兄弟、姐姐都找到了，证明这个家族也是存在的。那么，《西游记》杂剧乃至吴承恩小说，受福建地方文化的影响多么直接，已经不言自明。

不过，顺昌发现的石雕必须可以证明产生于明中叶之前才有意义，还有标为“孙悟空姐姐”的雕像也要有证据确认身份。所以希望顺昌有关单位和王益民先生能组织一次权威的鉴定。

另外，根据双圣庙的发现，得出孙悟空的出生地就在顺昌的结论是不妥的。“齐天大圣”不等于孙悟空，孙悟空的演变过程很复杂，早期来自佛教土壤和西北地域基本无疑。“齐天大圣”元代代表道教文化，后来加入了，称为“齐天大圣孙悟空”。因此不能说孙的祖籍是福建，可说有福建(更应该说有南方)文化的血缘。

其实,孙悟空形象是一个有长期演变过程的多元文化结合体，当年鲁迅和胡适为了“本土说”、“外来说”展开论争，也就是分别看到了孙悟空这个形象身上的不同文化因子。

今天随着研究的深入，我们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孙悟空从出现到定型如何经历了一个长达数百年的演变过程，有证据表明，唐僧取经的故事早在玄奘这个历史人物取经归国时就已在西域出现，到中晚唐，佛教流行的“俗讲”中终于出现了一本这类故事的汇集本《大唐三藏取经诗话》。往后，元代后期，杨景贤完成了一次对取经故事的重要改造，也就是写成了杂剧《西游记》。孙悟空的形象的最后完成，是在明代文学家吴承恩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