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学黑社会
作者:烟火和碎片
1:离开
2004年的9月20日,我坐上T57次火车,开往首都北京,开往我的大学。也许我做梦也不会想到这竟是一辆开往人间地狱的火车。
我的家庭是典型的无产阶级,家里存款一共一万多块钱,这是我上车前我妈告诉我的,她含泪的眼睛告诉我,父母无钱无权,我是家里唯一的希望了。我中学学习不好,没考上高中,分不够没关系,拿一万五就能上,现如今的学校像妓女一样,只要有钱,所有学校都乖乖排成一排随便你点,想上哪个上哪个,愿意多花点钱甚至可以几个一起上。我当然上不起高中,选了个职高混了三年,职高毕业证垃圾无比,基本和小学中学毕业证一样没用。在我朋友乔安的忽悠下,我和他一起选择了北京一所民办大学——北京XX职业学院,所谓的民办大学就是不管你有没有参加过高考,不管高考你考了多少分,甚至连身份证都不看,掏钱就能上的大学。北京XX职业学院,多牛逼闪闪的名字啊,若是把北京俩字去掉就普渡众生了。
学费住宿费共八千元,我爸给了我九千,他们没有去送我,临走的前一天晚上给我做了四菜一汤,母亲叮嘱我:“孔晨,你快二十岁了,是个男人了,咱家里条件不好,父母没给你创造啥好条件,希望到北京好好学习,在北京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看着父母日渐苍老的脸庞,我心如刀割,我发誓这次一定不辜负他们的期望!
火车开了,窗外没有诗句,只有远去的亲人和站台。乔安哼起歌:“我的人生就像一次远行……”
2:进京
“各位旅客,前方到站北京西站……”广播里传来甜美的女人声音。
“北京!我们来了!哈哈!”乔安两眼冒着绿光。
“靠!你个土包子小声点,不嫌丢人呐?”我训斥乔安。
话虽如此,不过我心里也挺兴奋的,上次来北京我才四岁,就记住个天安门,后来,在我眼里,天安门就是北京,北京就是天安门。
我们晕晕乎乎出了站,来到南出站口,九月的北京天气闷热,我全身很快湿透了。招生老师说:“同学们耐心等一会,专车一会就来,大家站在原地不要乱走动,要方便的同学跟我来。”直到一个小时候后大巴才到了,学会生们全在骂娘。
坐到空调车里就是爽,大家心情好了很多,纷纷向窗外好奇的打量。
“这么还不路过天安门啊?”我问招生老师。
“呵呵,早过去了,咱们不走长安街,这都到三环路了。”招生老师说。
“咱们学校在哪啊?”乔安问。
“昌平。”招生老师说。
“昌平?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区啊。”我问。
“属于北京的新开发区。”招生老师说。
在我纯真而幼稚的眼中,我们学校应该在离天安门不远的地方,下学后我可以到那去散步。
几个月我才知道,昌平是北京的一个县,在北京遥远的郊区,基本脱离北京了。从我们学校坐公交车到积水潭地铁站要一个小时(不堵车)当然,这是后话。你把这当成一个不好笑的笑话吧。
一路颠簸,貌似还经过了小树林,大巴车终于在一个路边的小角落里停车了。一行人疲惫的下了车,校门口锣鼓喧天,一个鼓号队在奏乐欢迎我们,校门口醒目的招牌:北京XX职业学院。一个穿旗袍的女同学向我走来:“欢迎新同学来到北京XX职业学院,我帮你拿行李。”
“哇塞,北京的大学就是好,看看,五星级服务。”乔安被另一个旗袍女招呼过去。
交学费,办理学生卡,饭卡,阅览卡……忙活了半天终于来到宿舍。乔安和我报的一个专业:计算机。我们愚昧的认为,这个专业很又前途,因为比尔盖茨学的就是计算机,牛逼闪闪的世界首富啊!
“累死了,抽个咱的红旗渠提提神。”我递给乔安一根烟。
“爽!我们终于成大学生了,天之骄子啊!”乔安享受着尼古丁的快感。
“哪个猴儿操的在抽烟?敢不先敬你光哥一根?!”
我一扭头,进来个五个学生,直眼盯着我和乔安。
3:仇恨的种子
人生就是一部RPG,角色扮演体感游戏。上天似乎安排好我这辈子扮演一个弱者的角色,而我却无力改变命运,注定挣扎。那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挨打,从此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你们俩傻吊看啥啊?新来的小B孩吧?怪不得这么没眼色呢,这是北职的光哥,快叫关哥!”一个带眼镜的人挑衅的看着我们。
我和乔安顿时石化掉,我心想,难道是黑社会?别逗了,中国根本没有黑社会。
眼镜上前“啪”的一个耳光打在乔安脸上:“小B孩儿聋子还是哑巴?想死说一声!”
我认识乔安3年多了,此人是个绝对的软蛋,牛B吹的五雷轰顶,真到拼命的时候就泄了。但是,是的,就是这个但是,它可以改变人生!若干年以后我看了一部叫《蝴蝶效应》的电影,才隐约明白乔安以下的举动。
乔安像一条疯狂一样朝眼镜猛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头发,使劲往下一按,用右腿膝盖撞击眼镜的额头,在场的人全傻在那里,我更是怀疑乔安鬼上身了,其他三人向乔安冲过去,我也不能再受气了,侧身低腿撂倒一个,其余二人飞身把我压到床上,这俩人气力实在太大,我被压的都缺痒了,我的双手被拧在背后,头发被揪起来,仿佛电视里犯罪份子被制服的落魄状。乔安也早泻了,被光哥一脚踹趴在地上。
干 他 娘 的!这不是在做梦吧?
眼镜狂踢趴在地上的乔安:“草你吗B!给爷来忽然袭击!我踢死你个狗草的!”
乔安双手护着脑袋不敢支声。
“猴子别打了,快见红了。”光哥低声说。
眼镜嘴里骂骂咧咧的收了脚。
眼镜绰号叫猴子。
猴子哈着腰给光哥点上一根烟,光哥面无表情的说:“兄弟俩,别介意,是你们不懂事,刚才叫声光哥啥事儿也没有了,你非得耍横,呵呵,我们又不是仇人。”光哥把我和乔安扶起来,拍拍我们身上的在脏:“我叫杨光,北职大二新闻系的,如果你觉得不服可以随时来找我,如果你们服了就喊声光哥,你看哪样合适?”
我和乔安面面相嘘,我给乔安撇了撇嘴,意思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乔安机灵的喊了声:“光哥。”
我也点头:“光哥。”
杨光似乎很满意,两眼眯成一条线,笑呵呵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打不相识嘛,既然大家有缘来到北职,那大家以后就是兄弟,以后你们兄弟俩要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就来找我,我杨光在北职还算混得开。”
猴子扔给我俩一盒中南海:“来,哥们抽根烟,刚才的不愉快这就算过去了。”
我和乔安木然的抽着闷烟。
杨光给猴子使了个眼色,猴子从裤兜里陶出两张卡,给我和乔安一人发了一张:“这是咱们光哥饭店的会员卡,哥儿俩以后要常去光顾啊。”
我接过卡片,上面印着:阳光餐厅会员卡。
“没问题,光哥,以后会常去的。”乔安陪笑。
“都是自己人了,那就给打个7折吧,一人一百,一共两百。”猴子说。
我心里一凉,这群人说到底是要钱。
乔安迷惘得看着我,我鼓起勇气说:“光哥,我们俩不懂事,刚到北职,实在不知道这里的规矩,这又是到学校的第一天,交了学费和乱七八糟的身上的钱还得吃饭,您看是不是……”我话没说完,猴子一耳光又打在我的右脸上,我感到脸庞疼得发烫,猴子瞪着眼说:“傻吊!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二百块钱,不罗唆!”其他几人下意识露出腰间的钢管,歪着头看着我和乔安,杨光吐了个漂亮的眼圈,眼睛看着窗外。
乔安乖乖的从钱包了拿出一百,我心里叹了口气,也拿出一百。那一刻,我心里难受极了,我想起父母挥汗如雨的在工厂干活,想起父母在家省吃俭用给我凑学费,想起父母期盼的眼神……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
“和气生财,兄弟,你记住,这是北职院,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你非要拿头往南墙上撞我也没办法,反正是今天提醒过你了。”杨光说完转身离开。
我和乔安茫然得站在宿舍里发呆,乔安哭了,哭得如此绝望,他的泪水和脸上的血混流下来:“这是什么鸡吧学校啊?!孔晨,你又不是知道我家条件不好,交完费我身上一共还剩150元,这下就剩50元了,我家人一个月给我打一次钱,我来之前我家里的凉皮摊子就不让出摊了,说市里要搞卫生检查,家里没收入了……”乔安哭得更伤心了。
“干 你 娘 的!没用的东西,哭个球啊,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给我挺起来!我家里 他 娘 的 就有钱啊?我家人也是把家里的积蓄都拿出来供我读大学的,谁料到让这几个王八蛋抢了我们爹娘的血汗钱?”说着,我的鼻子也酸了。
男人的眼泪是伟大的,或者说是有力量的,它是命运的转折之泪。
乔安抹去泪水,蹲下打开行李箱,翻出一把匕首,往胳膊上划了一刀,鲜血犹如泉水一般从血管里涌出来:“孔晨!从今天起,谁要再欺负我们,我就用这把刀捅了他!”乔安好像一个英勇就义的英雄,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
我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了,草他吗的大学,我爹娘的血汗钱就这么被你抢去了?大家都是人,你凭什么欺负我?毛主席说得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要犯我,我必犯人!我操起匕首往自己的胳膊上也划了一刀,疼痛刺激着我的神经,我的大脑有些眩晕,我对乔安说:“乔安!从今天起,谁要再欺负我们,我就用这把刀捅了他!”